漫溯于理想主义的小岛,我有了关于教育的另一种想象:做一个“世界玩家”,无为而无不为|我在UWC的故事
发布时间:2025-05-15三年前,Isabella王姝玚带着对理想主义的憧憬踏入常熟UWC。在这里,她开启了自由而烂漫的成长之旅。她积极拥抱每一个未知的挑战,尝试各类新奇的活动与课程。她在辩论中学会勇敢表达立场,在哲学探索中构建跨领域思维,更作为学生代表站上UWC国际大会的舞台。
当一些同龄人困于“内卷”的焦虑,她创办非营利组织“世界回忆录”,以“世界玩家”的姿态,希望用行动帮助更多人认识到人生的无限可能性。如今,即将带着深深的UWC烙印奔赴大学,王姝玚用自己的故事诉说:当教育允许“自由而无用”的生长,理想主义的种子终将在真实的探索中扎根,让每个人都能成为自己人生的“世界玩家”。
在理想主义的小岛漂流重塑
我最初选择常熟UWC,源于内心的理想主义信念。这里将教育视为探索自我、改变世界的力量,与我的理念完全一致。我希望我的高中生活不仅仅是学习,还有跨领域的探索,对看似“无用”的天马行空的想法的实验,和更多可能性。因此,虽然当时我拿到了多所国际学校的录取通知,最终依然选择了UWC,来到了这座常熟的小岛。
这是我第一次体验独立的住宿生活。在常熟UWC和来自一百多个国家的学生共同生活,以及全球十八个校区的链接,和各类活动所带来的高中体验确实是与众不同的。在这个学校,我成长最多的时刻其实并不是在课堂上,而是在多元化的新鲜体验中,在与人的对话中。
我在China Band (中国民乐社团)的开放活动中学习新的乐器——阮,通过知行开始接触射箭,和朋友在宿舍的公共休息室打桌球,组织TEDx大会,第一次尝试中文辩论,再在FP中文辩论赛中拿下冠军和最佳辩手。
我第一次学习电影、设计科学,和哲学课,在文化周上体验世界各地的美食,也会和朋友在草地上野餐,夜里伴着月光散步到虞山书院,再坐在湖边的台阶上听着涛声谈天说地到宵禁时刻。这里给了我太多新的体验和弥足珍贵的回忆。
学习新乐器阮
学习射箭
2024 TEDxUWCChangshu相关视频,
我分享了自己的收获与思考
在来到常熟UWC前,在一个不熟悉的场合,相对于直接表达,我会更喜欢先观察和输入。相比直接动手落地,我更喜欢先去策划和管理一个项目。但是在这里,我逐渐发现了另一种生活方式的魅力。我开始享受在输出和表达的过程中影响身边的场域,也学会偶尔把生活交给不确定性与未知。
我了解到,一个人并不需要对一件事有全面详尽的认知后才能开始行动,也不是一定要保证对某个议题有完全严密的逻辑论证后才能表达自己的观点,而是可以在探索的过程中遇见意想不到的收获。
我至今仍十分怀念FP中文辩论赛的那段时间。那是一段纯粹的思考、阅读、讨论的时光,我们可以花费一整个下午和晚上讨论一道辩题。不同于浅尝辄止地寻找表面答案,我们会将正反两方的立场推导到机制。
从“浪漫主义对年轻人是否是精神陷阱”挖掘到十九世纪浪漫主义的根源和“陷阱”这一日常用词的特性,再从“阅读文学作品时应当抱着作者已死还是作者未死的态度”探索到罗兰·巴特和后现代文学批判理论。像这样花费一整天时间,在讨论中反复推翻重构不同的论点,是日常生活中很难得的体验。很幸运地,在这里我拥有很多这样做的机会。
就像铃木光司所说:“说花美就会有人说‘也有不美的花’。预想到会有这种抱怨,于是写‘既有美丽的花也有不美的花’,这基本是废话。让所有人都认同的文字称不上表达。表达需要勇气。”在辩论中,绝对中立的立场永远是最不容易出错的,但是也是毫无建设性的。通过FP与中文辩论的交集,我学会了去明确自己的立场并拥有表达它的勇气,参与这个世界的运行而不仅仅是观察。
FP中文辩论赛决赛中,作为反方三辩质询
“UWC的本质是人。”自从入校以来,我就经常听到这句话。完全没错。在这里,我的成长更多源于与朋友的对话 —— 无论是在校园讨论活动中,还是在宿舍、村子或其他日常场景里。这些仿佛微小的瞬间组成了我对这个世界的敏感度和共情能力,而这样的感知力是伴随一生的。
UWC的学生群体以多元化著称。虽然多元化的客观展现形式通常是诸如“学生遍布127个国家”的数据,但是我认为这里的多元化不仅如此,还体现在很多学生——即使是来自相同的地理位置——思维方式和成长环境的差异。
我的哲学老师Max说过一句话:从前在UWC,对社区讨论贡献最大的常常来源于那些拥有最保守的成长环境的学生们,因为在UWC自由主义的主流趋势下,他们能够提供不同的意见和视角,而不同才能带来碰撞和创新。在当今的大环境下,这种超越形式主义的真正的多元化越来越难维持,我也真心希望UWC可以保持这样弥足珍贵的,在多元化的同时理性、温和的讨论氛围。
Project Week (项目周)也是我的UWC体验中非常特别的一部分。DP1时,我和同学们前往河南新蔡的思源学校进行文化交流。作为小组唯一的中国人,我担任了主要的讲解工作。住在新蔡,我们通过每天的互动和工作坊,得以了解学生们的日常生活。这段经历也引起了我们关于当今教育体系和资源分配的不平等等问题的深刻反思。那里的校长非常和蔼,老师们也都带着纯粹的热忱为学生们的未来奉献一生,真诚地关心着每个父母在外务工的孩子。
DP1 项目周:河南思源学校文化交流
DP2的项目周由学生自己策划。我们小组最终选择前往景德镇学习金缮这一陶瓷修复技术,探索陶瓷市场,再将这些经历制作成辅助文化传承的儿童绘本。在景德镇,我和朋友们一起逛鬼市,和陶瓷工作者们以及摊主聊天,再自己尝试金缮技术。若非有这样的机会,我可能永远不会想着去花时间具体了解景德镇——这个全国各地大部分陶瓷工艺品的原产地——的陶瓷市场、产业链,和手艺传承。
DP2 项目周:在景德镇的工作坊学习金缮陶瓷修复
漫溯于学科之隙的解构与重构
常熟UWC的学术课程和其它方面一样,充满着新颖的体验和跨领域探索的机会。自从五年级阅读《苏菲的世界》起,我就对哲学非常感兴趣。阅读哲学书籍时,我常常感受到一种跨越历史与空间的共鸣,发现自己一直以来的思考早在几百年前就被世界各地的思想家表达过,从古希腊的亚里士多德到德国的尼采再到英国的以赛亚·柏林。
王小波在散文中写到他看着燕子飞进曾是王府的某个四合院柱子的洞里,想着几百年前可能也有小宫女目睹着燕子飞进那个洞里,感觉很震撼。陈春成也曾在《夜晚的潜水艇》里塑造出一位在茫茫大海中,寻找博尔赫斯扔进海中的一枚硬币的富商。想来都是一种类似的感受。我的学术兴趣一直涉猎广泛,而哲学就是这样一个为跨领域的融会贯通提供底层独立思考与分析能力的学科。
哲学论文中很重要的一个能力是Evaluation,即分析某个哲学家的论证去判断其合理性,再给出自己的支持或反驳。这是锻炼独立思考和逻辑分析能力的重要一环,提醒我们总是保持质疑的态度,避免由大脑惯性带跑的认知偏差。
我从小就喜欢推理小说、悬疑电影、犯罪心理学,也花了很多时间研究密码学和各种类型的推理。在UWC的某次哲学课上,我忽然意识到,我对这类作品与理论的兴趣来源或许和哲学是一样的。它们都有一种共通的,将所有社会建构、逻辑思维、道德概念解构重建后打破极限的魅力。
在Max的哲学课上,我首次通过太极的意象接触到《道德经》。此前,我的哲学阅读多聚焦于西方哲学,而这次经历让我真切领略到中国哲学的魅力 —— 老子早在两千多年前的《道德经》中,就已触及那些至今仍被分析哲学的学术界用各种专业术语(jargon)反复探讨的核心议题。中国哲学从自然现象切入的哲学底色与欧陆哲学和英美分析哲学的思考维度都是完全不同的。结合意识形态发展的文化背景去理解一个思想的起源,使我能够更设身处地地理解和包容我在人生中遇到的每个人不同的思维方式,将视野从身边的环境拓宽到全球范围。
我们在哲学课上以模拟法庭的形式进行关于
Personhood (人格)的辩论,Max老师担任法官
UWC的很多课程都是如此,鼓励学生进行独立思考而非仅仅应试,尤其是人文社科相关的课程。在Jared校长的TOK(知识论)课上,我们可以从历史、哲学聊到教育再聊到科技与自然科学,从知识论的角度进行跨领域的分析。
我的两位中文文学老师,韩璐老师和潘蕾老师,都常常以聊天的形式开展课程,在多元的对话中,自然而然地培养我们感知的敏感度和文学分析的能力。
在英文文学课上,Douglas老师会从村上春树的文学作品拓展到日本二战后的萧条时代背景和大众心理,给予我们充分的讨论空间的同时,提供新的信息作为更深入的引导方向。经济课上,Sissi老师也常常通过互动性的活动,帮助我们将宏观的经济学概念与现实世界关联。
在FP阶段,我抱着尝试新事物的心态选择了电影和设计科学课。电影课使我在看电影时能够在观众的赏析视角的基础上随时切换到导演视角的拉片分析,从镜头语言到时代风格。后续我也有和同学一起进行电影的编导制作。在设计科学(DT)的工坊中,我同样接触到了很多新的技能——建模、焊接、激光雕刻、木工。这一年的DT学习显著增长了我在工程方面的兴趣和动手能力,之后也延续到校外参与的产品设计。
我在DT课上以濒危动物为主题和搭档做的声控乌龟玩具
因为我喜欢和想要尝试的东西太多了,有人会对我说,人不能总是想成为六边形战士,什么都做好,但是我并不完全赞同。我希望自己可以做到在任何领域都有足够的积累能够侃侃而谈,同时又有一些专精的能力与特长去给这个世界带来突破性的改变,在探索广度的同时挖掘深度。我相信在如今的AI时代,跨领域融会贯通的认知和多元化的复杂能力才能带来创新,而在UWC,我拥有做到这些的机会。
我喜欢的一张图
知行合一的国际链接
DP1时,我有幸前往泰国普吉岛参加每六年举办一次的UWC国际大会,与十八个UWC校区的老师、学生代表,以及各行业的毕业生交流讨论创新教育。毕业于新加坡UWC,推动印尼教育改革的印度尼西亚教育文化部长、通过机械工程解决家乡农业缺水问题的印度同学、在世界各地宣扬反对战争与世界和平的新西兰同学……
在UWC的全球社区里,我真切地认识到了如此多真实的个体在这个星球的各个地方和领域共同为一个更理想的世界而努力。当一个人表达改变世界的愿景时,大家不会否定或是不以为然,而是真正地相信TA能做到。
作为常熟UWC学生代表,在UWC国际大会上发言
这也是我在2022年5月创立非营利组织 “世界回忆录”(Universe Memoir)的核心理念 ——帮助更多人认识到人生的无限可能性,积累达到理想人生甚至改变世界的资本。当时,我发现身边的许多人或因为对未来的不确定性,或因为“内卷”这一深渊式概念的恐慌,又或是其它原因而感到焦虑和迷茫。这主要是因为一种特定的线性人生道路的框架。
当我们将视角放远,去理解历史上各个时间段以及世界上各个国家的体制,甚至超越人类历史与地球的维度时,我们就会发现,其实并没有必要去为“无法在某个领域做到最好”而感到焦虑,因为我们完全可以去开辟新的生活方式,或是单纯地探索所有自己感兴趣的人生选择。这是我在UWC认识到的,我也想将其分享给更多人。
在UWC的这三年使我得以将“UM世界回忆录”从2022年的俱乐部,发展成如今真正的国际非营利组织,一个全球范围的理想主义冒险家社区。
从UM人类观察采访栏目到每个季度组织不同主题的创新峰会、竞赛、讨论活动的UM灵感实验室,再到聚集各类项目资源的UM全球智库和每年组织教育相关公益活动的UM公益基地——随着规模的扩大和活动板块的扩充,如今“世界回忆录”的核心定位是作为一个全球范围的“世界玩家”社区与赋能平台,建立各领域专家与组织的资源关系网,为所有想要实现一些疯狂的想法、去改变世界的理想主义者们赋能,知行合一。
“世界玩家”精神这一理念来源于我在准备中文辩论的辩题时,接触到的德国思想家弗雷德里希·席勒提出的Spieltrieb(游戏的驱动)理论,即人们解放自身的唯一途径就是保持“游戏玩家”的心态。在游戏中,我们创造自己的规则。我们遵守规则是出于自由的选择,而非因为那些规则出自神祇或权威之手。
将人生看作游戏,自己视作玩家,我们将成为自由想象、发明、创造的主体,反叛规训,真正实现自己理想的生活。这样主体性的视角集合起来的力量是无穷的,而这就是“UM世界回忆录”想要鼓励的,同时也是我个人的人生理念:自由,恣意,理想。
近期,我们举办了“世界玩家”创意写作竞赛的最新活动,以“现代性Modernity”为主题,鼓励年轻文学爱好者们打破文学与文字的边界,做出先锋的探索与尝试。同时,为了给年轻作家们提供发展平台,我们也与出版社及杭州文学学会合作,提供奖金、官方纸质版证书等丰厚的奖励。
我想,UWC的定义可能就是在这些微妙的缝隙中——当理论指引行动,理性与感性交织,共同构成改变世界的信念与主体性。
拥有享受闲暇的权利
“仰卧是春天的姿态,只要躺着便能拥有春天。”
——夏目漱石《虞美人草》
和朋友在学校草坪上感受春天
对于高中,我一直有这样一种理念:我希望它本身就是一段艺术品一般的独一无二的体验,给予学生充分探索自我和世界的机会,而非仅仅被视为大学前的过渡,或是达到某个未来宏大目的的手段。就像康德所说的“要将人类视为目的而非仅仅是手段。”我最喜欢UWC的一点就是它完全符合我对高中的期待——允许学生拥有享受闲暇的权利。
UWC的课程设置和住宿模式,使我有很多时间去探索各种新的体验,实践天马行空的想法,无需顾虑“有什么用”的质疑。躺在湖边的草坪上感受鸟鸣里蕴含的春天,坐在村子里的马路边望着来往的车流,听着音乐,从艺术聊到当代文学和消费主义,再坐上一趟没有目的地的公交车...... 我得以真切地去实践感受闲暇这一伟大的能力。
十二年级从申请季的开始到结束,我仿佛一直没有一种紧迫的实感,好像所有事情就这样自然地发生了。我依然会每周看书,有时看一部电影,穿梭于各个浏览器和平台去研究新东西,参与校内校外的各种活动。
毕竟,大学只会带来不同的体验和人生选择,而我们能从中获得什么、将其打造成什么样子,都取决于自己。最重要的是,在UWC不断认识新的人、积累新的体验的过程中所收获的认知与经验,将使我们在十年、二十年后依然拥有无论遇到什么挑战都能解决的决心,拥有无论接到什么话题都能给出独特见解的能力,以及无论在什么环境都能活出自己理想的人生的自信。
未来,我会前往宾夕法尼亚大学,意向就读宾大的文理学院(College of Arts and Sciences)与沃顿的双学位项目。我希望通过人文社科的学术探索,去积累对人类以及这个世界的理论分析,在智识层面做出基于现代社会背景的创新,从哲学、比较文学到政治科学与心理学,同时结合创业、投资、科技等手段将理论层面理想的社会变成现实。UWC的世界公民教育给了我改变世界的自信与底气。
-End-
图文:Isabella 王姝玚,常熟UWC 2025届,宾夕法尼亚大学(University of Pennsylvania)2029 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