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山老林中的呼吸
发布时间:2016-10-28清晨的太阳刚刚为东方擦出了一抹憔悴的蓝色,位于Montezuma的城堡树林仍然在酣睡之中,而大洋彼岸的中国已经是华灯初上的夜晚。我给远在亚欧大陆的妈妈打了一个越洋电话,告诉她我将前往Santa Fe的著名原始丛林进行三天的徒步露营,并在未来72小时里将处于完全失联状态。
Wilderness Program(野外徒步项目)是UWC美国校区的特色,每位学生需要完成至少两次的Wilderness Trip,才予以毕业。美国人喜欢自然,喜欢户外运动,UWC-USA的所在地新墨西哥州是美国著名的徒步圣地,拥有数十条野外徒步路线,而且大部分都不收取门票。徒步爱好者可以完全根据自己的喜好和条件自由选择路线,穿越几乎未经开发的原始丛林和湖泊河流,在野外搭建帐篷,露营生活。
新墨西哥州本是干旱少雨,可不知为什么森林中的天气是如此复杂多变,刚才还是一尘不染的蓝天白云,一阵阴风过后,玻璃珠大小的冰雹便混杂着雨水砸了下来。我们只好匆匆地套上雨衣雨裤,或是继续行走,或是把刚刚晾干的衣服收进帐篷。
在森林中露宿的第一晚,午夜时分倾盆的暴雨哗哗地打在四面漏风的帐篷上,睡袋下面的土壤开始变得潮湿。我从睡梦中惊醒,正好看到一道划过的闪电照亮了帐顶,紧接着便是震耳的滚雷。我推了推身旁仍在熟睡的second year leader, “闪电了,我们要不要采取防雷措施?”
“Gita老师有拉响雷电安全警报吗?”
“没有。”
“那就没事,我们很安全。”
她说完就又翻身睡了过去,只留我一个人对着时不时被闪电照亮的天空发呆。
在接近于原始的野外环境中,人类的生存本能就被完全地激发出来。保持体力,保持干燥,保持健康则成为了我们的目标。坐在杂草横生的丛林中,吃着高热量的奶酪、黄油、意面混合物的“纯正美餐”,只为填报肚子、储存能量。森林中的昼夜温差很大,在气温低于零度的清晨,我们睁开睡眼,从睡袋中艰难地钻到寒冷的空气里,摸索着穿上背包里同样冻得冰冷的衣服。
曾经在天色昏暗的傍晚,鼓鼓囊囊地穿上了一层又一层的衣服,再裹上雨衣雨裤,套上三双袜子和帽子,却仍旧抵不住树林里的湿冷的寒气,用冻僵的手恐惧地探着自己的额头,担心自己会不会发烧。
Facebook、微信、Instagram等社交媒体的缺失迫使我们真正地进行面对面的 “交往” 。每天上午完成了长距离的跋涉后,下午和晚上就是较为空闲的时间。我们几个一年级新生往往围坐成一圈,聊聊人生和各地的风土人情,有时也换着不同国家的玩法打打扑克,三天两晚的时间下来,潜移默化中我们彼此之间缔结了深厚的感情。
旅途中有太多的瞬间和风景值得用照片来记录,但没有手机的我们只好惋惜一叹,然后继续我们的征程。徒步的第二天我们来到了风光秀美的Storrie Lake湖畔扎营,从帐篷走不到20米就能鸟瞰到波光粼粼的平静湖面,远处山脉上的松柏笔直地向上生长着,为大山绘制出了优雅的层次。在阳光和阴影的作用下,树林的颜色由深到浅完美过渡,让人不得不惊叹自然的鬼斧神工。就在我坐在一段树干上写reflection journal(日记)的时候,两只可爱的松鼠就在旁边跳上跳下,我微笑地看着他们玩耍,却不加惊扰。
当我们步履艰难地行走在密林小道上时,眼睛只盯着前面人的脚步,努力不让自己去想其他任何事情,十公斤重的背包勒住肩膀,颈椎因长时间的弯曲而酸痛;当冰雹噼里啪啦地砸向树林,我们躲在帐篷下面烤着面饼时;当我们在Hiking休息的空当拿着果干和M&M大快朵颐时, 都能清晰地听见两种呼吸声——自己的不均匀的呼吸和来自深山老林的深沉的脉动——有风吹过密林的声音,还有溪流清脆的韵律。
或许每个人都应该来一次结伴的野外徒步,面对较为恶劣的生存环境,当吃饱穿暖的基本需求成为萦绕在头脑中的念头时,“现代社会”中关于学习、工作、社交方面的焦虑早已经被抛到脑后,你会发现自己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放松。旅行使我们谦虚,大自然以一种赤裸裸的形式展现在我们面前时,我们便要学会欣赏和景仰。
在丛林中露宿的第一天夜里风雨交加,我蜷缩在睡袋中,听着帐外哗哗的雨声,看着聚集在帐篷斜坡处的积水沉沉地压在我们的头顶,莫名地想起了在UWC常熟校园度过的时光,想起了她的昆承湖畔日出日落,想起了她宽阔的图书馆、游泳池,想起了她的人和事。
我喜欢水,喜欢水乡,但远方是我毅然决然的选择。美国是一个塑造激情的地方,在这里,与自然合为一体的校园、挑战性的野外运动大大地激发着我们的潜力,要求我们用更多的热情和勇气来面对生活。带领我们进行这次野外徒 步的三个二年级学生,比我只大不到一岁,却有着丰富的野外生存经验和领导力,从搭建帐篷到生火做饭,无一不是在他们的帮助下完成的。更重要的是,他们在旅途中对团队的每一个成员都提供了照顾和关心,并始终用积极的情绪活跃团队气氛。
两天半的时间,我们背着将近10公斤重的背包,穿过崎岖的野径、翻越野山峻岭,总共行走了10英里的路程(约合17千米)。徒步的最后200米是一段倾角近45°的斜坡,当我们小心翼翼地扶着登山棒保持身体平衡,穿过低矮的灌木丛时,我身旁的随行老师Gita问我:
“你想象过自己会做这样的事情吗?”
我摇了摇头。
Gita笑着说: “是啊,现在是你正在塑造生活。”
是的,青春无悔,风雨兼程。